原标题：4个游戏人在家办公的第25天
疫情在继续，生活，也在继续。
三个月，疫情从首例确认到扩散至今已经持续三个月了。截止2月25日，全国确诊77779例，死亡2666例，其传染规模远胜2003年的“非典”。不少大型游戏公司为了防止员工聚集，一再延长在家办公时间，2月10日、2月24日、3月2日，到最后行政的「另行通知」。
笔者借此机会采访了几位国内大型游戏公司的相关职员。他们作为大型机器运转里的一个小小齿轮，即将在家呆满一个月，有的也许已经超过了。这对他们来说，是前所未有过的体验。有的人会觉得进度拉下不少，而有的工作效率反而提高了。有的想赶紧回公司进入状态，有的则感觉就算一直在家办公也不无不可。
大家都是第一次，或许我们能透过他们，去窥得这次不同寻常的办公体验带给了我们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以下受访者均为化名，采访文字经过作者润色处理。
疫情爆发前夕 1月23日
辟谣、通报、不明肺炎、未见人传人，怕死的李子凡老早就察觉事情不对，赶紧在公司附近的药店屯了些口罩、消毒液，那时候口罩10块钱1包10个。李子凡负责的主要是游戏内容运营，维护玩家用户和MCN公司产出的内容，以及更新相关活动物料、监控数据等等。他春节需要值班7天，所以得提前准备好防护物料。而就在李子凡带着满袋口罩，自信去公司开启春节值班模式的时候，专注于小型/独立游戏发行的郑青已经坐上了飞往泰国曼谷的国际航班。
来源：泰国国家旅游局
“计划是挺久以前就想好的，机酒大概12月底定的吧。出行前几天我和我老婆还在纠结，当时泰国已经有病例确诊了，不过还没有发展到那么吓人的地步。我个人还是偏向去的，毕竟不去的话，经济上亏损比较多，”郑青笑了笑，“后来就觉得说，我们自己把防护工作做到位，带上口罩，随身洗手液什么的，应该没事儿。”
与此同时，游戏商业化运营王朝伟也在成都双流机场落地了，他本来还准备回老家攀枝花，结果被老妈拦了下来，不让他回去。对此王朝伟觉得没必要这么紧张，认为老家不会比成都危险。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目前成都累计确诊143，攀枝花16），但依然拗不过老妈，只好作罢。
至于游戏主程张远？他休假回老家都呆好几天了，压根没太上心疫情的事。
不一样的春节 1月24日-2月1日
对于一些人来说，春节是个无聊的日子。看着没品的春晚，唠着没营养的磕，走亲访友，人情客套。这次显然变得更无聊了，因为只能在家呆着。王朝伟往年还会走走亲戚，陪父母去公园逛逛。今年的他只能在没有游戏机的父母家里盯盯项目收入的数据变化。“大概是2019年以来最高的活跃度，但也不是什么大DAU游戏，所以涨也没涨多少，大概就十几多来万吧。不过因为公司封网，这个期间不能上东西，如果出事的话，也没人处理。所有东西我都是在节前就准备好的，所以针对这次数据变化，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张远所负责的ACT手游项目涨幅也很明显，但这对于正在休假的他来说，实际影响远不如NS《健身环大冒险》涨到2000那样大。“我本来过年前想买的，这东西在600块钱的时候，我觉得真蠢。后来发现回来家没事做，就后悔了，可那时已经涨疯了，还没货。”
最惨的可能要数还在北京值班的李子凡了，每天都要更新大量内容，项目数据增幅还算可以，但日常运营数据较为平常。李子凡那阵其实就开始在家办公了，期间去公司拷贝过一两次资料，后来疫情爆放，便再也不敢出门了。当我问及年夜饭在哪吃的，李子凡撇撇嘴：“也就和2个同事在出租屋里煮了点饺子，就着海底捞底料吃了顿火锅。”
来源：中国日报记者邹红
郑青的年夜饭，在年前便和双方父母吃过了。春节出门旅游，是他们夫妻俩“约定俗成”的习惯：”在国内就要走亲戚，走亲戚就要发压岁钱，所以我们决定花在自己身上“。但这次玩得可能就没那么尽兴了，郑青在泰国那几天，正好是疫情增长最快的几天，泰国戴口罩的比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头一天还没什么人戴，到了初五回国的时候，机场几乎是百分之百戴上了。“还行吧，至少我不怎么后怕，就泰国当时的病例数，感染概率应该是非常低的。”郑青淡然说着。
这时的郑青，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开始漫长的在家办公的生活。
复工在家的日子 2月1日-至今
大多数朋友在听到在家办公的第一反应是兴奋的。这意味着可以多睡一两个小时、多摸几条小鱼，能一边烧火弄饭一边挥斥方遒，在极度舒适的环境下开展工作。
王朝伟就是这样一个享受生活的人，他说作为游戏商业化运营，在家还是公司其实区别不大，工作内容基本都支持远程办公，不过实际工作量确实减轻了些。因为开发商的效率会受到开发环境等因素的限制，而开发商效率低，运营的事就会少。毕竟运营再怎么作也要依赖开发，现在开发和外包都不太愿意接活，其次老板也不会在这种特殊时期硬逼着做东西。而在工作做完的间隙，他就可以迅速转移场地开始摸鱼。
“我享受这种可以完全自主的安排时间的感觉，”王朝伟说着，“每天卡着考勤时间起床，有事的时候就办公，没事的时候也不用演戏，两米外就是NS和PS4。如果事情确实很多很复杂，我也不需要逼着自己去做，我可以等到晚上10点再工作，一直干到2、3点。所有时间都是由我自己安排的，很自由。”
我问他，那你空出来的时间在干嘛？他说刚回来还是以玩手游和看电视为主，没想到复工一再推迟，实在没事干了就开始买主机游戏。《巫师3》差不多玩了一半，《异度之刃2》还没玩多久，刚打10小时。这放在以前的工作状态是不可想象的。
来源：王朝伟
我又问他，这种生活待久了会不会觉得无聊乏味，想要去上班。王朝伟回了我个「？？？」，并表示在家办公太爽了，怎么会有人想回去上班？
你还别说，真的有人想回公司上班。
郑青从泰国回来后，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原本是定在2月17日回公司，结果没回成。小组几个人寻思租了别墅一起办公，结果因为小区现在要出入证，每户只有3张，只好作罢了。现在暂定是下周一回公司，但也不能确定，只能等行政的最新通知了。
聊到在家办公的规章制度，郑青说自己的发行团队和其他公司差不太多，每天早上10点开一次，下午5点半开一次，大家按顺序轮流说一下今天要做的事，但不进行讨论。要讨论工作或者头脑风暴，相关人士另外开小会。光说工作效率，几乎没觉得有什么影响。郑青说自己手头要处理的工作一点都没少，就是偶尔管住不自己摸鱼，会导致晚上弄得比较晚，吃饭得继续干活到9点10点。
项目也受到了一定影响，有2个游戏的版本更新推迟，线下的商务活动和出差被取消，这对于新项目的整体推广，尤其是在直播平台上的推广，影响比较大。还有有两个发行同事被困在家里，都来得及没回上海复工。一个广东梅州，一个山西运城，而且没带电脑就回家过年了，导致现在只能做一些手机可以处理的工作，比如日常沟通对接、测试手机游戏，像PC游戏试玩、PPT汇报、数据表格什么的，基本都做不了。
我问他：“那你为什么想回公司上班？”
“我们养了两只猫，不是任何人的猫，就养在公司里。隔三差五就得有人去给他们喂点吃的、铲个屎什么的，”郑青想了想又补充说到，“其实只要大家足够自觉，我感觉在家办公好像也没啥不行”。
来源：郑青
类似的话，我也听主程张远说过。
张远是个极其自律且组织性很强的人。我问过几次张远，远程办公对他来说有什么影响。他回答的很官方：“没什么影响。每天早上开会，其他自己保证八小时上班时间，这种远程工作的，考验团队的自控能力。不同的团队肯定效率不一样。积极的人你放哪里都积极，摸鱼的人就看摸鱼的程度有多少。任何规章制度都只是工具，人才是根本。”
我问他在家不会被干扰吗？老妈老爸隔三差五来打断你，还要洗菜做家务什么的。张远的回答是：“能有什么干扰？这种看自控能力吧，自控能力差自然什么都能干扰。在家里办公，其他的家务肯定是要提前交代好的。不能见面开会，最多影响的是跨部门跨工种的沟通合作，团队内部会议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但在谈及在家办公的长远影响时，张远的回答又有点出乎我的意料。“短期确实不会受到什么影响，都按优先级拆分过任务了，一个一个来做就行。但长远来看，团队协作的产出肯定会受到波及的。因为没法精确量化每个人每日的产出多少算合理，只能放到一个比较长的周期上，拉长了看才行。换言之，你不知道团队里有多少人在摸鱼，也不知道摸了多少鱼。每一个摸鱼的人都会影响其他环节的工作效率，环环紧扣，结果就是在一个长周期里整个团队效率都受到了影响，这我是不能接受的。”
如果以管理眼光来看整个团队，远程办公肯定影响到团队和个人KPI考核的判断，我们也没法准确地去说，在家办公应该达到什么样的运转效率才算合格。
那一个人呢？用李子凡的话来说，“我觉得我效率贼高，比在公司还高”。
从春节值班开始算的话，李子凡在家工作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住在出租屋的他以前从来没做菜，现在每天带着口罩出门买菜，回屋做饭，感觉自己都成厨神了。在烧火弄饭的同时，他自言工作效率极高。因为在公司常常会被乱七八糟的事情给干扰，整块时间会被各种会议给切碎，没法专心在一件事情上，所以效率并不高。
来源：李子凡
现在在家，该完成的工作一样不少，耗时还比在公司短。早上九点打卡开晨会，说下今天要干嘛，然后六点之后再以文字形式把日报交到群里。如果老板有事情或者什么之类的话，就单独拉个会讨论一下。从游戏内容运营角度来说，工作一切照旧。虽然有一些内容因为线下场地直接被封了，导致项目进度受损，内容上线时间有所后延，可能未来会影响到一定数据，但李子凡不认为这等于天塌了。他对于疫情的走势还是比较乐观的。“按照非典那个时候的情况，疫情差不多是在入夏后就会得到有效控制的。这次应该不至于持续到秋季的8月、9月、10月，那时候如果疫情还在扩大的话，别说我们了，整个国家都可能扛不住了。所以我们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不是这个层面的事情，而是做好自己岗位应该做的事情，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好国家”。
后记
2月25日，大部分公司员工已经完成返岗，有的甚至已经在岗一两周了。但以上受访者因为公司和项目的关系，依然处于“赋闲在家”的状态。游戏发行郑青正忙着和海外合作伙伴沟通，报名海外游戏展会的事；游戏内容运营李子凡还在制作配合节目上线所用到的八个页面更新；游戏商业化运营的王朝伟考虑到疫情的影响，再一次的调整了下个月的收入预期；游戏主程张远则重新规划了接下来的项目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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