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征集到的第21个故事
讲述:小吕
那是我最不愿意回忆起的一天:晚上我还和爸爸在一起吃西瓜、聊天,不到12个小时,我就永远失去了他。
死亡,原来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
1
我18岁,妈妈在我小时候病逝,家里就我和爸爸,他是老吕,我是小吕。
今年6月11日,我以为只是平常的一天。
晚上,我和男朋友散步,回家路上我给爸爸打电话:“老吕,你想吃什么?”
爸爸说:“买半个西瓜吧。”
我和男朋友买了一整个西瓜抱上楼。
到家,爸爸把西瓜切开,一半给我俩,剩下的半个他吃了。
他一直和我们说说笑笑,就像平常一样。
过一会儿,爸爸说他累了,要回屋睡觉,留我和男朋友在客厅聊天。
不到一个小时,我突然听到爸爸大声喊我:“姑娘快打120,爸爸难受!”
2
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扶爸爸坐在沙发上,“老吕,你哪里难受?”
爸爸有高血压和心脏病,我以为是心脏病犯了,给他吃了救心丸。
爸爸挣扎着拿手机给他一个朋友打电话:“我难受,快不行了,你能不能开车来我们家?”
放下电话,爸爸就开始大舌头,人发晕,我叫他,他就和要睡着了一样。
昏迷之前,爸爸对我男朋友说了最后一句话:“我要不行了,你照顾好我姑娘。”
我哭着让男朋友下去看救护车来没来。
爸爸完全昏过去了,和睡觉一样还打呼噜,怎么都叫不醒。
救护车终于来了,爸爸的朋友也赶了过来,我们一起从5楼把我爸抬了下去。
3
救护车刚到医院,爸爸就开始吐,吐的都是西瓜,和血一样,触目惊心。
医生把爸爸推到到抢救室,我在外面挨个打电话。
爷爷奶奶在别的城市,我怕他们受不了,先没告诉他们。
12点半左右,老叔、老婶、老姑陆续赶到了医院。
医生给爸爸做了脑部CT,结果出来:脑干出血,10毫米。
抢救我爸的一个医生,碰巧是我老姑的朋友。他看了结果,直接对我们说:“人没救了。”
“脑干出血一般3毫米就没什么希望了。你去北京大医院,每天一两万的往里砸钱治病,也是没什么希望的。就算治好了,也会留下后遗症,只能在床上瘫一辈子,除非你给他换个脑袋。”
我听完医生的话,直接崩溃,只听见亲戚们一直求医生:“你得救救他啊,他多年轻啊!”
4
爸爸被推进了ICU。
我以为进ICU是去抢救治疗,但其实是为了让我爷爷奶奶能再看一眼我爸,让他们看见一个还有一口气、还热乎的我爸。
后来,我签了好多东西,我根本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手一直控制不住地抖。
到医院的亲戚越来越多,我和男朋友出去,蹲在一个没人的拐角,抱着痛哭。
3个小时后,医生找到我:“你爸爸这几天有没有感冒着凉?”
“没有。”我茫然地回答。
“你爸爸开始发烧,39度多,很危险。”
医生又让我签了好多东西。
凌晨4点半,医生带来所有人最不想听到的消息:“病人要不行了,别的家属还有多久能到?”
“最多半个小时。”
“我尽力。”医生说。
接下来,每过10分钟,医生都会出来问:“家属还有多久到?”
那时,爸爸全靠医生摁着心脏,才留着一口气。
5
终于,爷爷奶奶赶到了。
刚到ICU门口,奶奶整个人就不行了,她哭喊着,说要进去看我爸。
医生出来说:“这里不能哭喊,马上就能看见你儿子了,我们给你推出来。”
几分钟后,爸爸被推了出来。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只是在睡觉,除了没有熟悉的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奶奶哭到几个人都扶不住。
我脑子一片空白。
医生说:“趁着还热乎,看看摸摸吧。”
我过去摸了摸爸爸的手,他的手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大,给我十足的安全感,可这双手再也不会抓紧我的手了。
看到爸爸脸上嘴里耳朵里都有血,我一点一点帮他擦干净。
淤血太多,爸爸嘴唇是紫的,但他的样子很平静,就好像过一会儿,他还会坐起来逗我开心。
我真希望爸爸能睁开眼睛看看我,哪怕一眼。
2020年6月12日早上5点15分,我没有爸爸了,我成了孤儿。
6
从小,我就最喜欢粘着爸爸。爸爸每次出去吃饭都会抱着我。妈妈不给我买东西,我就让爸爸买,反正我想要啥,爸爸都会尽力满足我。
我11岁那年,妈妈得了癌症,爸爸是卖了房子,借钱带着妈妈去北京治病的。
妈妈动了很多次手术,做过很多次化疗,受了很多罪,两年后还是去世了。
妈妈走之前,拉着我的手说:“我还没看见我姑娘长大,我不想死。”
妈妈走了,家里只剩下我和爸爸,还有100万的欠款。
后来很多年,爸爸特别不容易,既要工作还钱,还要照顾我。
好不容易等到我长大了,家里的日子也渐渐好起来,爸爸却走了。
7
家里叫来做法事的先生,我为爸爸穿好衣服,一套很帅的西装。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爸爸穿西装,我本来以为他第一次穿西装,会是在我的婚礼上。
到火葬场,我把爸爸放进冷冻柜里,把他的脸用黄布盖上。
回到家,奶奶一直哭:“前一天我还和他视频,他还小李小李的叫我,怎么才一天,人就没了呢?”
第二天,我们去火葬场送他。
我最后再看了爸爸一眼,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爸爸被送去火化,那么魁梧的人,最后只剩下一个盒子装着。
我很后悔,后悔之前太贪玩,陪爸爸的时间太少。
我总以为来日方长,却忘了世事无常。
8
可能在很多人眼里,爸爸并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他不像别的父亲那么严格,对我总是很放任,只要我不愿意干的事,他从来不会强迫我。
我们父女,是路过大排档可以坐下来一起喝啤酒、聊天的两个人。
我们无话不谈,爸爸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天底下最棒的父亲。
他每次出差,都会记得给我买当地好吃的。
他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我说要减肥,他却总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爸爸长得挺凶,别人看见他都觉得害怕,但是他每次和我说话,语气都是那么温柔。
爸爸说:“女儿,你可以不用工作,爸爸永远养着你。”
有爸爸在,我什么都不用怕,他会永远保护我;有爸爸在,我才有一个家,这个城市的万家灯火,才有一盏灯是在等我。
可我还没来得及对爸爸说:“我很爱你。”
9
前几天,我梦到了爸爸。他从病房出来,我上去抱着他哭:“老吕,你去哪了?”
爸爸摸了摸我的头,很虚弱地说:“姑娘,我刚刚病好,不能说太多话。”
梦醒后,枕头全是湿的。
我每天都会听我和爸爸之前聊天记录里的语音。
我们有那么多说好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做。
我再也吃不到爸爸做的最好吃的红烧肉了。
我好想他。
为什么总是失去了才懂得要珍惜?
10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爸爸离开都好几个月了。
我总感觉,爸爸没有离开我。
每一阵风刮过,我都想问:爸爸,是你吗?
如果是你,我想对你说:我会很努力一个人生活下去,我会好好的。
老吕,别再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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