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8月第一张电影票,为什么要给《1917》?
本文作者是时光编辑部的@菲林@Brent
这几天,不少朋友在后台留言,问8月必须去影院看哪部电影?
时光君思来想去,首推《1917》。
从它确认引进,到正式定档,已经过去了201天。
可以肯定的是,引进版与北美公映版内容一致,119分钟无删减。
传说中,整部电影一镜到底的长镜头,以及对战场上人性的挖掘,都将在银幕上接受观众的考验。
《1917》什么来历?
作为颁奖季的热门选手,时光君留意《1917》很久了。
先看看它的战绩:
奥斯卡金像奖:最佳摄影、最佳视觉效果、最佳混音。
金球奖:电影类最佳剧情片、最佳导演。
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影片、最佳英国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摄影、最佳艺术指导、最佳特殊视觉效果、最佳音效。
以及十几个其他大大小小的电影奖项。
在奥斯卡揭晓之前,不少影评人都赌《1917》是最佳影片的不二之选。
去年12月25日,影片在北美小规模上映后,IMDb评分8.6,烂番茄新鲜度高达90%。
《观察者》赞美它是“ 自《拯救大兵瑞恩》之后,最好的战争片。”《纽约邮报》称它是“现代战争片的经典,2019年最好的电影之一。”
影片导演名字十分响亮——萨姆·门德斯。
由他执导的《美国丽人》曾横扫第72届奥斯卡,包括最佳导演、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在内的5项大奖!随后,他又相继拍摄了《毁灭之路》《革命之路》《锅盖头》等高分电影。
自2005年上映的《007:大破天幕杀机》后,萨姆·门德斯一直没怎么导戏。 他心中反复酝酿着一个故事,跟祖父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在前线做传令兵的真实经历有关。
54岁这年,他终于完成了这个愿望,把它拍成了《1917》。
剧情自然跟传令有关。
一战期间,两名英国士兵斯科菲尔德(乔治·麦凯 饰)和布雷克(迪恩·查尔斯·查普曼 饰)受到指派,被要求完成一个不可能实现的任务。
上为迪恩·查尔斯·查普曼,下为乔治·麦凯
二人必须要在8小时内,潜入敌区传递“明日停止进攻”的重要情报。
传递成功,皆大欢喜。万一失败,将葬送1600条战士的生命。而这其中,包括布雷克的亲哥哥。
片中下命令的,正是科林·费斯
在传递指令的过程中,他们经历了生死的考验,见证了战争的残酷和友情的价值。
当然,一路上还有许多贵人相助。
比如,“卷福”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饰演的上校。
见过这样的刀疤眼“卷福”么?
还有安德鲁·斯科特饰演的士兵等。
从阵容来看,影片并不缺星光。
男主乔治·麦凯演过《神奇队长》《奥菲利亚》《马柔本宅秘事》;另一位男主迪恩·查尔斯·查普曼演过热播剧《权力的游戏》。此外,还有科林·费斯、“卷福”、安德鲁·斯科特、马克·斯特朗、理查德·麦登等熟面孔助阵。
左为迪恩·查尔斯·查普曼《权游》中的扮相
但由于影片全程聚焦两位年轻士兵的经历,导致其他大腕清一色沦为NPC。
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在颁奖季中,相较于靠知名演员狂飙演技的《婚姻故事》《爱尔兰人》而言,《1917》会显得冷门。
单从故事来说,《1917》其实不算多出彩,甚至有叙事漏洞。
过于聚焦于两个主角,让《1917》缺乏总览式的观感。片中一些叙事序列让主角成为杀人者,之后又让他站在相反立场,无法自圆其说。
由于上述这些因素的存在,影片的很多主题调性——对战争迷雾的绝望,交流困难和顽固的“任务优先”态度所造成的理智决断的困难性,都迷失在影片叙述技巧的迷霭中。
凭什么成为颁奖季宠儿?
《1917》有点像《魔戒》和《鸟人》的结合体。
从剧情来说,它本质上跟《魔戒》雷同,都是主角拿到任务,或背负亲人前途或背负家国情怀,层层通关完成使命,并获得自我成长。
从形式来说,它有种当年看《鸟人》的惊喜,还真没见过这么拍的一战片。
它为什么能拿奖?除了 跟一战相关、挖掘战场人性、歌颂友情价值的主题之外,我大胆猜测,《1917》还是赢在讲故事的方式。
这是部 “伪一镜到底”的电影,镜头跟随两个士兵,在第一视角和第三视角之间来回切换。
这种拍摄方式,最突出的就是 “沉浸感”,观众仿佛跟主角一同在战场匍匐前行。
随便截几帧,感受下↓
镜头时不时跟随主角的眼睛,让我们看到战场上的残酷细节。比如,苍蝇在尸体旁边嘤嘤作响,老鼠在尸体上窜来窜去,士兵们的脸几乎都要被吃掉了。
这种 身临其境的窒息感,让人触目惊心。
整个观影过程,像看盗贼电影一样让人兴奋,像看科幻噩梦一样令人不安。
能明显感觉到,萨姆·门德斯这次想做个技术流。
他找来好莱坞知名摄影师罗杰·狄金斯(《冰血暴》《边境杀手》《银翼杀手2049》摄影),用突破性的ALEXA Mini LF摄影机进行动态拍摄,试图展现无间断单镜头拍摄效果。
为了营造“一镜到底”的质感,镜头永远不会离开两位主角。
有一场戏,需要用钢索吊起摄像机拍。在除下钢索后,摄影师又要赶紧带着器材跑上车,继续跟着拍摄。
镜头的调度,要与演员的表演同步,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来。
不仅如此,导演还挑战了全外景顺时序拍摄。
这让拍《1917》的过程,相当于执导一部舞台剧,它用剧来构建镜头内部的世界。
落实到拍摄现场,主演要拿着剧本一边走,一边逐场戏对稿。因为导演必须要明确,从A景走到B景要多久,场景的长度要与移动的距离一样。移动距离不能长过场景,反之亦然。
难以想象的是,片中的主场景“战壕”,也是一边彩排,一边用机器挖。因为战壕要随着拍摄的进度,随时调整长度。
现场挖战壕
顺时序拍摄,意味着影片几乎没有什么景是重复的。
片中部分外景
全外景的拍摄要求,让《1917》成为一部“靠天吃饭”的电影。
片中有不少场景,发生在狭长的战壕内,但现场无法架灯。因为当你跑进战壕里,再绕圈拍摄,根本没有位置放置灯具。
顺时序拍摄,也加重了拍摄难度。为了连戏,必须要持续在阴天拍。
如果遇到大晴天,就只能改成彩排。
现场经常只有5分钟拍摄时间,因为一会乌云就飘走了......
在了解影片之前,我根本想不到,萨姆·门德斯和罗杰·狄金斯对细节,能扣到什么程度。
有一场戏,要放烟花照亮整个城镇。
光线需要从窗户照进来,产生不同层次的阴影,做出地面移动的质感。
他们专门造了一个模型,来测试阴影的移动方向。反复演练,找出烟花在空中停留多长时间,才能达到最理想的效果。
光线测试
这仅仅是影片物料中放出来的一个细节而已。
全片119分钟,萨姆·门德斯和罗杰·狄金斯不知道还做了多少模型和测试。
而这些测试,在电影中的最终呈现,不过几分钟。
落实在片中的光影呈现
萨姆·门德斯说,自己一开始就想以实时方式来拍这部电影。
让观众一同踏上征途,与主角一起共呼吸,置身战壕,了解这些士兵的处境有多艰难。
很显然,《1917》在视觉风格上的突破,打动了颁奖季的不少评委。
《1917》片场照
但仅凭这一点,就能蝉联大大小小十几个奖项吗?
不得不提的是,《1917》跟其他颁奖季选手《婚姻故事》《小丑》《教宗的承继》相比,主题更普世。
一句对白就能看出来,它宣扬的是“坚持就是胜利”精神。
要解决战争只有一个方法,就是一战到底。
对白中随处可见的“坚持住”、“我可以”、“懂得应变”、“祝好运”,也一直在给人以希望。加上它涉及了“家国情怀”,“友情诚可贵”等等,确实可以跨越年龄、种族、阶级,获得最大程度的共鸣。
说《1917》是最好的战争片,有点言过其实。其“主角必定存活,因为必须存活”的设定,并不出奇,甚至有点落俗。
但它确实是一部十分惊艳的“一战片”,因为影史上好看的战争片,大多都是二战题材。《1917》从“一战片”的范畴来看,无论是技术、画面还是音乐,都堪称一流。
导演独家解读长镜头、祖父经历、牺牲精神
看完上述解析,是不是对《1917》有了更多好奇?
时光网北美记者在3月份奥斯卡颁奖典礼前夕,就《1917》的内容与导演门德斯进行了一次专访。问了不少影片中非常个人化的问题。
下面,就一起来看看导演的解读吧。
时光网:为什么这次要用一镜到底的效果,营造连续不断的感觉?
萨姆·门德斯:嗯,因为我希望人们可以觉得自己正在跟这两个男孩一起行动,每一口呼吸都是跟他们同步进行的,每一个步伐都是一起前进的。这是一种情绪上的选择,我想要感受到与他们的连接。
当我认为片长差不多需要两个小时后,不间断拍摄就成了最自然的选择,你懂吧?它会让你去思考,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会默认电影要剪辑,而每一次编辑,每一次剪辑,都会让你与片中角色的距离更远一些。而我希望观众与片中角色以及他们的经历之间的距离尽可能小一点。这是我做选择时首先考虑的问题。
然后,我要想的就是如何才能把观众带入这趟情绪的旅程中。有时候,你需要让观众感到亲近,同时又要展现他们正在穿越这片地区的地理状况,以及他们在一个正在毁灭的大环境下显得多么渺小,还不能靠剪辑去实现。
后来,我和摄影师罗杰·狄金斯商量该如何掌握节奏,以及镜头怎样才能不要离得太近。我觉得这部电影最差的拍摄方式就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或者一直用特写去拍他们。我们需要在演员和摄像机之间创造出一种距离感,所以,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烘托情绪。
你总要寻找风格和内容之间的联系,我觉得用这样的方式讲述这个故事就是正确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去实现,这个其实更难。现在我说起来简单,但当时我们必须想出奏效的方法。
时光网:那实际操作中,如何平衡严格规划和自然发挥的拍摄方式呢?
萨姆·门德斯:就拿在水里的戏来举例,规定计划和小意外之间的完美结合,恰恰就是你想要的。你希望能创造这两个人以及他们整个旅程的宏图,然后你还希望能有些愉快的变数、自然的发挥,以及一些特别的时刻。
其实,乔治·麦凯在河里的戏很多都不是表演出来的,你懂吧?他只是在尝试让自己不要沉下去,而且当时的感觉很可怕,很冷。他真的很有英雄气概。
他和迪恩-查尔斯都是,尤其是乔治。他唯一没有做的就是从台阶上向后倒下来,把头摔裂的那场戏,但如果我要求他那样做,他会答应的。(大笑)我当时说不用,你不用这样做。他非常专注、沉浸其中,他坚定地想要进入角色,令人感动。
我觉得当你要拍的电影是关于一场筋疲力尽的战争时,就会产生一种精神——人们在废墟泥泞中挣扎了三四年,即便他们活下来了,也依然会对战争感到十分恐惧,这是一部关于想要回家,关于对朋友、战友的爱的电影。你很难去抱怨什么,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我们只是花三周时间滚在泥里,而当时那一代人可是这样度过了三年时间啊。
时光网:据说《1917》的创意,来自你祖父在一战中的真实经历。那么,电影里哪些元素来自于你祖父的经历?你还做了哪些其他功课?
萨姆·门德斯:我先大致介绍一下,我祖父的经历。门德斯是一个葡萄牙和特立尼达血统结合的姓氏。他的曾祖父在十九世纪的时候移民到了特立尼达,1910年左右,他在11岁时被送到英国上学,后来他报名参军了,因为学校里的朋友们都去了。他个子很小(大概1.64米),最终他成为了一位小说家。
他是一个很戏剧化,很有魅力人,也很善于讲故事,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从来没有对他的儿子们讲述过他在一战当中的经历。但他后来决定要给孙子们讲一讲。那时候他应该已经70岁后半,80岁出头了。
这些故事当中一个,就是他接到了一项传递消息的任务。因为他个子小,动作很迅捷,冬天的时候迷雾缭绕在两军之间的“无人之地”,雾障能高达1.82米,军队派他去是因为他可以隐藏在雾中。因此,他获得了一枚奖章。他自己单枪匹马抓住了10个德国士兵,因为他能看见他们的刺刀暴露在迷雾上方。
他在讲这些故事的时候总是很自谦,从来不说自己多英勇——他讲的大部分是自己能够幸存下来有多幸运。他过去经常过度洗手,我问过我爸爸,他说是因为爷爷还记得战壕里那些泥土,永远没法洗干净。我觉得这个细节给我留下了难以言说的深刻印象。
不过,《1917》不完全是我祖父的故事,里面有很多故事片段来自于我们在帝国战争博物馆和其他地方做的研究。
例如,那场树林里士兵们唱着歌的音乐会,是来自我在帝国战争博物馆读到的一段故事,上面记载了有人跌跌撞撞地遇见一队士兵在树林里,听其中一个士兵弹奏一架从法国农舍里弄来的钢琴。这个故事打动了我,让我记在心里,后来就变成了树林里的那首歌曲。
所以,你无法非常明确地去区分这些事,我自己就是沉浸在战争故事海洋当中,尝试找到那些合理,完整的故事。就像所有我最喜欢的战争电影和书籍一样,这是在真实基础上虚构出来的东西。你故事里的事实都是真的,但人物是创造出来的,就像《西线无战事》《现代启示录》还有《拯救大兵瑞恩》一样。
没有真正的大兵瑞恩,但他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普通人,那些在无名墓园里沉睡的一个个无名士兵,那些从公众记录中消失的人,他代表了他们真正经历过的事。
时光网:你为什么觉得,现在是你拍《1917》最正确的时候?
萨姆·门德斯:这是个好问题。为什么是现在?我觉得有好几个答案,我只说我的观点。我觉得在我们生活的时代,我们似乎已经不知道为别人牺牲有什么意义了。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文化非常迷恋自我,我认为曾经有一代人,不论男女,他们都愿意为更伟大的事去牺牲自己的一切。他们为了自由和团结的欧洲而牺牲——为了一个比他们自身更伟大的理念,为了他们的子孙后代能生活在一个更加自由的世界,这是我们现在能够牢牢记住的东西。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理想主义,但如果作为一个讲故事的人,你都做不到理想主义,那你还能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所以,你要问自己,而且不仅要问为什么要拍战争片,或者讲述关于战争的故事,还要问人们为什么要看这些。对此,我的答案是——在战争或者战争故事中,你可以看到人被逼到绝对极限的状态,很少有其他情况能让你看清生而为人意味着什么。
我觉得在这部电影里,他们游走在生死边缘,这个边缘非常、非常窄。游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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