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在美国当鸭的华人老大 | 魔宙奇谭028
大家好,我是朱富贵。
最近一段时间,华人在美国不太平,无故遭受袭击的事情屡屡见报。
美国华人遇袭新闻照。
华人在美国是少数民族,弱势群体,历史一再证明,一旦有动荡,弱势群体最先遭殃。
今天的故事作者是见手青,她要说的事,也跟这有关。
故事发生在美国,参与其中的,却都是吃中餐,穿中式服装,说华语的华人。
故事里有刺杀、毒品和死斗,血腥残酷,但穿过这些表象,能看到的却是异乡华人的悲凉。
纽约,1904年11月,午夜。
美国纽约市唐人街悄无声息,街道鬼影重重,阴气森森。
小街上蹿出一行人影,为首的男人个子不高,一张清秀的娃娃脸。身后的几个大高个,却对他毕恭毕敬。
一分钟后,这个人就会被刺杀。
这次刺杀将会被纽约州几十家媒体争相报道,从纽约时报到纽约世界报无一不关心他的死活。
这个男人,有一个很萌的名字——“素鸭”,一道用豆腐做的凉菜 。
素鸭 ,图片来自图书《堂斗》。
素鸭并不简单,唐人街上的人都知道:“素鸭不吃素。”,他背地里有一个绰号——“唐人街之王”。
他握着当时美国将近四分之一的鸦片生意,三分之一的赌博业,还有一条从中国走私妇女和猪仔的“商路”。
而要刺杀素鸭的,是另一个中国人。
01
繁华之地,罪恶之城
二十世纪初,纽约是全世界最繁华的大都市,也是暗流涌动的乱世。
20世纪初的纽约,图片来自网络。
因为欧洲战乱,不少人选择移民到美国。但美国不是什么人都欢迎。几百页移民政策背后只有一句话:“有权有势有钱来,讨钱讨饭讨嫌去。”
和现在一样,国家之间也有鄙视链。在美国的眼里,中欧和英国的移民质量最好,德国人还可以,意大利人勉勉强强,东欧人不喜欢。
爱尔兰人在最底层,因为他们爱喝酒,爱斗殴,就是不爱干活儿,简直是社会治安的破坏分子。当时很多店主都不雇佣爱尔兰人。
但爱尔兰之下还有人——中国人。
20世纪初旧金山的华人,图片来自于网络。
在劳动市场上,华人比爱尔兰人受欢迎,因为他们只拿白人工人一半的工资,就可以干多一倍的活儿。
这种低价甩卖劳动力的行为引起了白人劳工和工会的愤怒。
因为当时爱尔兰人,意大利人,东欧人正联合起来闹运动,抵制工厂主强行增加工时,克扣工资。这才使工厂主松口同意了统一每天八小时工作时间。
可华人的介入,使这一切都付诸东流。
因为当时中国国内不安定,华人过惯苦日子。因此不管时间多少,工作多苦,华人都肯干。
因此,白人工会对华人社区展开抵制,公然歧视华人是一群“毫无抗争意识”,“愚昧”的“乌合之众”。
外部的排挤,必然导致内部抱团。纽约唐人街就是这样,在四面楚歌的环境下建立起来。
20世纪初的纽约唐人街街景,图片来自网络。
据现在的记载,第一个来到纽约的华人是个茶商,他大约在1849年左右来到这座大都会。
后来的华人聚集在下曼哈顿,原来的一个印第安荒村上。随着迁移到此的华人增多,在十九世纪末形成了一个横跨四条街的聚落,挨近五点区。
五点区是爱尔兰的人聚集地,是当时整个纽约犯罪率最高的地方。当地男性就算是白天也不敢轻易进入该区域。
媒体评论说:“那里充斥着强盗,赌徒和醉汉。”
那个时候在美国的华人,多是福建广州等沿海城市乡民,宗族意识很重。他们通常是一姓一村,建有自己姓氏的祠堂。
如果遇有重大事情,需要全村人抉择,就会在祠堂召开会议,共同抉择进退,可以说是一种自保组织。
这种习俗发展到晚清,就渐渐变成一种类似结社行为。即进入大家共同的“宗堂”,“宗会”就是一家人,要两肋插刀,互爱互助。
据说当时只要一有“鬼佬”(对白人的蔑称)袭击,华人就会跑到唐人街的主街道披露街两边的高楼上去。
他们会集中往下扔砖头,石头,有时甚至是斧头来防卫和驱赶入侵者,“砸到谁算谁倒霉”。
华人聚集的宰也街,图片来自美国中国人博物馆。
更直接的,就是拿着斧头和剁肉刀和对方面对面砍杀。直到1980年代,纽约的黑帮,都对唐人街的“斧头仔”十分忌惮,不敢再轻易和唐人街动武。
堂会大佬们认为,需要给组织一个美国人能看懂的称呼,让他们明白,组织堂会是迫不得已,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
于是唐人街上的堂纷纷改头换面,成了商会,同乡会,李氏公所等等帮扶组织。
远在旧金山的中华总会听说了纽约的情况,决定派一名代表来帮助纽约的兄弟。
当时旧金山是在美华人大本营。中华总会是由当地六个势力最大的堂会成立的华人帮扶组织。
旧金山中华总会,图片来自维基百科。
它受到清政府的承认,李鸿章出访美国就是中华总会负责接待的。有人戏称中华总会是清廷在美国的总督衙门。
然而正是总会派来的这位代表,让唐人街陷入泥潭。
02
唐人街里的土皇帝
这为代表叫李希龄,他14岁就来到美国,后来做了个中国劳工的包工头。
1876年李希龄入籍为美国公民,成为最早的华裔美国公民之一。他还娶了个德国裔白人太太,皈依了基督教,给自己取了个洋名,叫Tom Lee。
李希龄,图片来自图书《堂斗》。
在中华总会的支持下,李希龄在唐人街建立了自己的堂会:安良堂,后来改名为安良公司。
除了中华总会,他还勾搭了另一根粗壮的大腿——纽约坦曼尼协会。
坦曼尼兄弟会会徽,图片来自维基百科。
兄弟会是美国特有的秘密社团,说白了也是一种帮派。只是它们的成员更多是社会精英,通过兄弟会扩大交际圈,交换经济,政治等资源。
坦曼尼协会是纽约势力最大的兄弟会。它在1789年由美国民主党人士创建的,本意是规范纽约当地的精英阶层。
坦曼尼协会曾经操纵了1828年的美国总统大选。在民主党候选人安德鲁·杰克逊应允了几个重要政府岗位给他们之后,他被推上了总统的宝座。
安德鲁·杰克逊油画像,图片来自网络。
为了抱到这根黄金大腿,除了见面的礼金,李希龄还准备了有中国特色的甜葡萄酒,和整条的金华火腿和苏州糕点。
坦曼尼很喜欢这些“充满古老异国风情”,觉得受到了“近乎皇帝般”的礼遇。
在当时,坦曼尼协会对纽约地区的警察官员明码标价,一手交钱,一手交官。
李希龄一口气花了将近两百万美金买下官位,承诺给坦曼尼协会扩展业务,并从赌博收益中给兄弟会四到五的分成。
坦曼尼协会由此认定李希龄是一个会来事,可以“共事”的“绅士”。
作为对李希龄“礼遇”的回报,塔尼曼兄弟会让他当上了纽约县的副警长。
李希龄被纽约的媒体称为“中国城市长”,操控着唐人街的地下经济,正式成为了唐人街的皇帝。
李希龄亮出政府发给他的副警长徽章,建议新来的华人开赌档、烟馆,说“我懂法律,开烟馆是政府允许的”。
但他不是白白指给人家生财之道,每周或每月他固定从赌馆、鸦片馆收保护费。
于是在李希龄的主持下,勿街就成了纽约闻名的赌场一条街。大把的银子流向他的口袋,折合现在每年有将近150万美金的黑色收益。
但因为毒品和赌博,唐人街成了纽约市民口中的“大臭水沟”。
他的日子好过了,唐人街上华工的日子却非常艰难。在唐人街上的华工都被迫加入李希龄的安良堂,需要每年缴纳会费,入会费十美金,年费五美金。
当时华工每周只能挣到到十几二十美金。当时一个出租铺位一周三,四美元不等,一周的伙食费大概在两,三美元左右。
当时“蛇头”(人贩子)买一个“猪仔”到美国,除了一次性付清20美元的“宽慰金”——也就是卖身费外,他们还会借给“猪仔”们,40-70美元合不等的安身费。
刨去生活费用,华工每周只能剩下不到一半的工资。就这一半工资里还要留出一大部分寄回家,或是偿还“蛇头”偷渡他们到美国的借债费用。
不管华工怎么省,每周都得有一多半钱进了李希龄的口袋。很多华工只得节衣缩食,勉强维生。
但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03
挑战者游戏
第一个起来反抗的人叫李胜。
李胜是唐人街一个给廉价宿舍看门的,因为要定期安良堂交保护费,在安良堂有些人缘。
有一回,他的好朋友在安良堂的赌场被做局,被骗了个倾家荡产。他带着朋友去调解,多少想要一点回来。结果钱没要到,还挨了一顿打。
李胜不服气,第二天就拿着斧子和刀,跟安良堂杀了一场。接着又在唐人街东北角的披露街,立了自己堂口,成立协胜公会,也就是协胜堂。
在协胜堂看来,李希龄是美国人,安良堂是罪恶之源,必须打倒。
协胜堂人员合影,图片来自图书《堂斗》。
但是只有十五六岁的素鸭,便是协胜堂的创始级成员之一,那时他刚出道,正做土特产生意。
这个外表清秀,带着一种优雅的风度的年轻人,是个真正的狠角色。
当时在美的华人以福建广东人居多,他们的土特产大多是一些咸鱼之类的食材,从外观到气味,美国人都接受不了,避之不及,很好过海关。
但素鸭的生意可远不这么简单,鸦片、古董都在土特产的幌子下,进入美国。
因为禁华令,华人不能进入美国,尤其是女人。一些妇女进入美国,也是素鸭操办的。
素鸭看出来安良堂不可怕,背后的坦曼尼协会才可怕。
想扳倒安良堂,就必须争取和坦曼尼协会旗鼓相当的助力。协胜堂也应该在纽约政治圈里,找到自己的同盟。
他将目光放在了力主社会改革的帕克赫斯特派上。
塔尼曼兄弟会是民主党人的帮会,而帕派是民主党老对头——共和党的阵营。
帕派从1892年由帕克赫斯特牧师创立开始,就反对塔尼曼操纵政局。他们认为兄弟会成员受贿成性,奢侈成风,把纽约搞得乌烟瘴气。
美国第二十六任总统老罗斯福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
当时的老罗斯福刚好出任纽约市警察局长,素鸭就向他靠拢,却没有得到他的正面回应。
时任警察局长的老罗斯福,图片来自图书《堂斗》。
素鸭认为这并不是因为老罗斯福清高,而是协胜堂没有展现出实力,必须给帕派“露一手”。
1894年4月的一天夜里,纽约警察突击了安良堂旗下的赌场。有一个赌徒因为“赢的钱太多” 而没来得及逃跑,被警察拘捕。
唐人街有一条不成文的惯例,华人被捕,给警察一笔贿款,就会被释放。
当时一个记者曾写过,唐人街赌博活动恢复很迅速。半夜十二点拘捕了人,半个小时就能放人,最晚两点,赌局重新开始,还是十二点时的原班人马。
这个人提出要带警察去其他赌场,戴罪立功。而他要去的就是安良堂的赌场,看场子的李希龄的侄子李彩。
警察没到赌场就被李彩的手下拦住了,带路的赌徒则被李彩手下围住,疯狂殴打。
而警察在旁边看乐了,一脸愉悦地袖手旁观。
打到最后李彩也来了,他亲自动手,用一根裹着牛皮的铁棒,俗称“黑杰克”,将赌徒追着打了半条街。
黑杰克,图片来自网络。
等李彩追到街角的时候,一个警察出现,逮捕了李彩。就此李彩因故意伤害罪被送上了法庭。
这件事显然不是偶然,带路的赌徒是协胜堂的人。这是素鸭做的一个局,一出苦肉戏,李彩打人,就是进了坑。
但李希龄不是好惹的,立刻通过运作,让人误导了黄杰的辩护律师。
这个律师被法院人员告知了错误的开庭时间,以至于错过开庭,惹怒了法官。李彩被当庭保释。
李希龄没想到,这是素鸭套路叠着套路,使的是连环计。
他利用李希龄在纽约白人社会的名气,发动舆论战。告诉媒体,安良堂一贯欺压普通华人工人,逍遥法外。
就是因为他们违法经营赌博和娼妓业,唐人街才堕落成这样。协胜堂只想保护工人利益,寻求改革,是正义的一方。
协胜堂正经登记在案的名字叫“中华工人联合会”,很对当时媒体的胃口。
一位同情协胜堂的“帕派”律师,富朗克·莫斯也控诉这场官司中存在腐败:
“李希龄是副警长,唐人街的警察都听他的。......唐人街地下已经形成了一套贿赂体系,在塔尼曼的辟护下,李希龄只手遮天……赌博竟然在警察的保护下公然进行。”
在莫斯的引荐下,协胜堂终于和帕派搭上了线。
律师莫斯 ,图片来自图书《堂斗》。
据协胜堂的消息,安良堂在唐人街一手遮天,而背后的势力就是坦曼尼协会。
帕派当机立断,决定用安良堂做为突破口,打击这个老对手。
在帕派的助力下,安良堂在媒体上的声誉急转直下,摇摇欲坠。同时,协胜堂被媒体塑造成了唐人街进步的革新者,风头一时无人能及。
不久后,李彩就在自己家中被再次逮捕审判,被判三级故意伤害,拘留,并罚款250美金,约合现在十四万人民币。
安良堂成了唐人街堕落的罪魁祸首。
几个月后,时任纽约市长的威廉·斯特朗造访了唐人街,这次造访可以说是石破天惊,展现唐人街会有新气象。
斯特朗没有去作为唐人街“官方代表”的安良堂,而是去了协胜堂。
在放满鲜花,布置得体的大堂中以胜利者姿态接待他的,就是西装革履,面带微笑的素鸭。
但是,唐人街并没出现新气象。
04
刺杀和反刺杀
协胜堂乘胜追击,拿下了唐人街一半赌博交易的控制权。
但唐人街的一切都没变化,只是街面更不太平,安良堂和协胜堂的局势严峻,剑拔弩张。
1900年八月,为了夺回赌场,安良堂派杀手去暗杀协胜堂高层。结果他们还真打死了一个。
双方战事一触即发。之前刺杀协胜堂的一个杀手叫乔兴,被协胜堂盯上。
素鸭先摸清乔兴平常的生活情况。把他经常出现的场所,赌场,酒吧,餐厅,杂货铺都查了个遍。
最后选定了在人流量最多,最杂的老牌杂货铺“和记”前面动手。
除了那里人多,好浑水摸鱼之外。“和记”处于一个“Y”字型街角。他们可以把乔兴逼到小街上,人少方便下手。
披露街岔口 ,图片来自图书《堂斗》。
如果目标侥幸逃到了披露街上,他们也活不了。协胜堂的大本营就在这条街,整条街上有一大半都是他们的人。
几天后,乔兴果然出现了。在他离店的一刹那,协胜堂的人就围住了他们。先是有人当头往乔兴眼里洒了一袋胡椒,接着就有人拿着铁棍围过来打。
乔兴毕竟是杀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他逃脱人群,钻进往宰也街,又撞开了封锁线,想要跑回安良堂的实力范围。
这就正好撞在在那里蹲守的素鸭手里。
他领着一个帮手提枪就追。但素鸭的身高和体能却拖了后腿。他小矮个,人又消瘦,根本堵不到乔兴,只能在匆忙中开了枪。
结果,他失手了。子弹擦着乔兴而过,误伤了坐在街边看孩子的一位路人。
暗杀失败了,乔兴被作为污点证人保护起来,素鸭逃往位于纽约市西北的水牛城藏匿。
李希龄没有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他要借此彻底整垮素鸭。
通过安插在水牛城的眼线,他派人“缀上”了素鸭,将对方的踪迹直接通报给美国警方。素鸭前脚刚到一个安全屋,美国警方后脚马上赶到。
在接连狼狈逃离逮捕之后,素鸭决定反守为攻。
他先是让协胜堂用相当于今天160万人民币的高价悬赏李希龄的人头,向对方施压。
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向美国警方自首了。
但是,在素鸭的庭审之前,乔兴藏身的地方居然失火了。
屋内三人,有两人没能出屋子,就被烟毒死了。第三个勉强跑到了三楼的阳台上,想跳楼逃生。结果头磕在地上,直接死亡。
最后一个死者就是乔兴。
警方对这件事的定性是意外,因为火源是二楼厨房一口抹了油的平底锅。
但谁都知道这件事绝不是偶然。
核心证人死亡,控方的举证变得艰难起来。这场官司拖了将近三年只能草草结束,素鸭被保释了。
素鸭出狱的当天,协胜堂在鸿发楼设宴,据说成员喝酒唱歌的声音传过半个唐人街,隔着好远都听得到。
这种指着鼻子挑衅的行为,逼急了安良堂。他们对素鸭下手了。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刺杀。刺杀当晚,素鸭中枪了。
一颗子弹擦伤素鸭的皮,另一颗子弹打在了他的腰带扣上,偏离了原有的轨道,打中了素鸭的胃,却避开了要害位置。
素鸭逃出生天。
这场暗杀让双方的火并白热化,这倒是便宜了纽约警察局,他们逮住机会,借力使力,端掉了双方好几个赌场。
在一连串报复性火并之后,纽约媒体指责唐人街破坏了纽约市的治安,使居民极度不安,对纽约市政府的执政能力失去信心。
有些更激进的,号召市民把大清国人赶出去,把唐人街夷为平地,改建成更有利于他们身心发展的公园。
《纽约太阳报》称要夷平唐人街,改建公园 ,图片来自图书《堂斗》。
新上任的警察局局长对安良堂和协胜堂进行了无差别突击检查。对两个帮派都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双方在法庭上对簿公堂时,地区检察官对他们都严正警告,要他们不要再在美国人的地盘上捣乱,如果无法做到,他就让他们“都滚蛋”。
警察逮捕华人后在警察局门口合影,图片来自图书《堂斗》。
简单说,就是提示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素鸭和李希龄不甘心,但拧不过大腿,接受了纽约政府的调停,双方偃旗息鼓,在表面上进入平静。
据说他们在鸿发楼举行了宴会,当晚李希龄喝了一百多盅白酒以示庆祝,一醉泯恩仇。
持续了数年的堂斗,纽约政府一介入,就这么平息了。
也就是说,无论是安良堂,还是协胜堂,闹得再凶,也不敢跟纽约政府叫板。相反的,他们能兴起,靠的都是美国的政治势力。
因为兄弟会有利可图,党同伐异,堂会趁势而起,因为媒体影响恶劣,堂会被打翻在地。
再怎么风光无限,叱咤风云,也不过是一个工具。堂会如此,素鸭也如此。
05
落寞的结局
1906年,素鸭和一个叫秦泰友的寡妇结婚了。
秦泰友有个女儿。这个孩子有点特殊,她是一个白人女孩儿,和秦泰友并没有血缘关系。她是秦的第一任丈夫与白人女子所生的孩子。
面对这个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的女孩儿,素鸭视如己出。他给女孩儿起名叫爱霞。
不管她去到那里都让两个保镖跟着她,连玩伴都是从亲信的孩子中慎重挑选。因为安良和协胜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他不敢让她出去玩或上学。
为了爱霞不感到孤单,素鸭重金聘请私人老师,又把亲信的孩子接到家里陪伴爱霞。
但就算这样,爱霞还是被盯上了。
安良堂知道爱霞和泰友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而素鸭也没有办理对爱霞合法的领养手续。于是向纽约儿童关爱组织举报,说素鸭非法圈养白人幼童。
组织成员带着警察闯入了素鸭的家。
他们告诉素鸭,要带走爱霞。因为他不但非法领养,还囚禁虐待爱霞。
为了证明自己是爱霞事实上的父亲,素鸭展示了爱霞从小用到的玩具,桌椅,衣服等,试图让对方理解自己并没有虐待爱霞。
但成员们却不为所动,只是重申了一遍,华人是无权领养白人孩子的。素鸭花重金请来的律师,依然无能为力。
最后素鸭只能任由警察把爱霞强行带走,由一家白人领养。爱霞被带走时刻,素鸭急得哭倒在女儿的床铺上。
唐人街之王,却连自己的女儿都留不住,因为他是个外来客。但时间过去了一百年,华人依然游离在主流社会的边缘。
痛失爱女的素鸭心灰意冷,而秦泰友丢了女儿,把责任归在素鸭身上,两人的感情开始出现裂缝。
素鸭用尽方法,还是没有留住秦泰友。1911年她和素鸭结束婚姻,乘船回到中国。
几年后,素鸭正式发布公告,宣布自己“退出江湖“、“金盆洗手”。
自此,“素鸭”这个曾经让华人和美国警察闻风丧胆的名字就从唐人街上消失了。
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关于它的一点痕迹,没人知道他的真正名字。
“素鸭”留下东西只有两件,一个是他在布鲁克林的墓地,现在已经成了纽约观光游的一站。
一个是他在法院签的文件,上面留下了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名字:“麦德”。
素鸭的命运,是一代华人命运的缩影。
拼劲全力,什么都没留下。
作者:见手青
编辑:朱富贵
参考资料:
《堂斗——纽约唐人街的罪恶金钱谋杀》,苏思刚,上海文化出版社
《华埠沧桑——纽约唐人街史话》,郭征之,博益出版集团有限公司,1985。
《唐人街》,王保华,陈志明,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
《他者中的华人:中国近现代移民史》,孔飞力,江苏人民出版社,2016。
《美国种族简史》,托马斯·索维尔,中信出版社,2011。
《美洲华人华侨史》,李春辉,杨生茂,东方出版社,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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