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上市与周枫十三年“自然生长”

创业是一场马拉松，只有真正自信的人才能按照自己的节奏稳步前行。周枫以江苏省无锡市理科状元身份考入清华，参与中国互联网早期探索，不疾不徐的行事风格，在来势汹汹的商业领域，看上去格格不入，与“野蛮生长”年代的企业家不同，周枫带领“有道”走上一条自然生长的道路。
作者：于静
来源：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回忆起“有道”取得的成绩，面对充斥在互联网世界中的青春热血、梦想欲望、荒谬与泡沫，周枫想起电影《点球成金》里的台词，你真的撞上一些成功，才能拥有真正的自信。
16年前的福布斯富豪榜上，32岁的丁磊成为最年轻的中国首富，创业者终其一生都难以达到的目标，1997年到2003年，撬开互联网大门后，丁磊一个跟头就翻过去了。从此，他就是那个不计外界评价、心中自有一方天地的“玩主”，养猪、玩音乐、做商品，不管入局早晚，总能深入人心。回头审视同一时期的搜狐和新浪，只有丁磊紧紧攥住了网易的命运。
周枫，有道CEO、创始人，以无锡市理科状元身份考上清华，研究生毕业后以GRE满分的成绩，收到加州伯克利大学、普林斯顿大学等高校的offer。学生时代，最高的荣誉，他都拿过，互联网浪潮涌动之初，最初的探索，他也都参与过，早期的成功让他不同于“野蛮生长”年代的企业家，此后的每一步，不管遇到多大坎坷伤痛，都能以自己的节奏走路。
从13年前探索搜索业务，到慢慢长出教育的枝蔓，周枫继承了网易的基因，也带领“有道”成为网易体系内第一家独立IPO的企业。
 
 
壹
这是互联网公司与“一块屏幕”的故事，2018年12月，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发表的文章《这块屏幕可能改变命运》在微信端刷屏，文章讲述了248所贫困地区的中学，通过直播成都七中的课程，考上大学、改变命运的故事。丁磊转发后留言，“这个事情太棒了！但我觉得只有200多所学校远远不够，应该有2000所，20000所。网易决定拿出1亿，来支持更多学校落地这个模式，让知识无阶层流动，让中国处处都是学区房！”
成都七中是全国著名高中，每年都有大批毕业生被国外高校或北大、清华录取，也会有源源不断的毕业生走向IT领域，仅1996年“综合数学实验班”毕业的学生就有腾讯COO任宇昕、搜狗王小川、原蔚来汽车副总裁、镁佳科技CEO庄莉、B站CEO陈睿等人。
“有道”是搜狗之外与成都七中关联最紧密的公司之一。关于成都七中的故事，丁磊想必早已熟稔。2004年，在伯克利读博士的庄莉接到丁磊的一封邮件，让她帮忙联系丈夫周枫。丁磊1997年创办网易，六年后成为福布斯富豪榜最年轻的中国首富，网易邮箱业务风生水起，但垃圾邮件成为他的困扰。
丁磊翻遍了顶级学术期刊，只有周枫的论文《P2P系统中的近似对象定位和垃圾邮件过滤》，可以为其解答疑惑。“我是网易的丁磊，有个技术问题想请教你。”凌晨两点，丁磊给周枫发了封只有标题没有内容的邮件，这也是除拼多多创始人黄峥之外，丁磊用邮件寻找的另一位技术大咖，但它被周枫当做垃圾邮件处理掉了，丁磊锲而不舍，最终通过庄莉联系到他。
周枫1977年出生于江苏省无锡市下辖的县级市宜兴，1984年，小平同志在上海提出“计算机要从娃娃抓起”的口号后，宜兴实验小学创办当地第一个小学计算机实验室，四年级时，周枫转到这里就读，培养起学习计算机的兴趣，1996年，以无锡市理科状元身份考入清华大学计算机系。在这里，他与从成都七中毕业，因物理竞赛全国一等奖保送到清华的庄莉以及从成都七中毕业，因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金牌特招到清华的王小川成为同学。
《异类》作者格拉德威尔对成功人士观察发现，很多天赋秉异的人，往往出生在好时候。1996年读大学的他们，出生于改革开放起步时，毕业于世纪之交，赶上中国互联网兴起，天资与机会，让他们成为群星闪耀的“异类”。
水木清华的生活依旧是周枫人生中最浪漫的时刻，读大学时，学校里还没有校园网，作为科协主席的他，参与了局部网的建设工作，并且开发出大家常用的酒井BBS论坛。周枫的男生宿舍在9号楼，庄莉所在的女生宿舍在七号楼，为了通过BBS互诉衷肠，周枫搭建起清华第一条空中网线。硕士毕业时，周枫同时收到普林斯顿大学的通知书，为了与女朋友庄莉在一起，他选择了伯克利，而对方，则放弃了麻省理工。
人人都知道，清华技术最牛的那个人是周枫。1999年，李彦宏从美国归来筹建百度时，另一位从美国归来的学霸陈一舟跑去清华找到周枫，以及后来在互联网圈留下浓墨重彩的王小川、许朝军、周杰、胡琛、胡宁等人，创办了中国早期的年轻人社区Chinaren。一年后，网站被搜狐收购，王小川继续兼职，直到研究生毕业，成为搜狐副总裁；周枫则与妻子庄莉赴伯克利大学继续深造，这对清华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从来没以经商为志业，周枫的目标是成为大学教师。
“大概教书是教不成了，也许十年、二十年之后还能有机会。”①周枫对庄莉说。从帮网易处理垃圾邮件以及一些其他技术问题，到2005年初，看准搜索的前景和趋势后，丁磊让他负责网易搜索项目，两人结下了志同道合的友谊。
丁磊佩服读书好的人，也遗憾自己没有读博士。“有道”上市半小时前，丁磊在早餐会致辞时回忆邀请周枫的情形，“我记得那个时候也是非常盛行学生出来创业，然后我就动员周枫说，如果毕业了有机会回到中国，我们一起来用技术改变中国的互联网市场。”
此时，谷歌的搜索成绩已经一日千里、百度也在国内做的风生水起，作为PC时代掌握绝对话语权的入口，搜索引擎吸引了来自谷歌、百度、雅虎以及中国三大门户的关注。丁磊把搜索放在与内容、游戏同等重要的位置，并且定下三年之内打败百度的目标。
“互联网上充斥了很多不择手段的赚钱机会”，之所以取名“有道”，丁磊与周枫商量后觉得，“成立一家公司，应该首先要有一个价值，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在加州伯克利学生村小区的家里，周枫、庄莉、段亦涛（现任有道首席科学家）等人搭建起有道第一台服务器，写下有道搜索最初的代码。帮助周枫创办有道后，庄莉后来在微软、雅虎、猎豹、蔚来等公司任职，今年6月从蔚来软件研发副总裁任上离职后，参与车联网公司镁佳科技的创办。IPO现场，庄莉也来了。什么成就了这对神仙眷侣？“我们俩都有烦恼的时候，始终有一个人在听，而且他扛得住，还能帮你出点主意。”②
当周枫与庄莉在伯克利敲代码时，网易已经把总部从广州迁到北京，周枫也为北京搜索部门招到第一位员工，清华学弟、一起参与Chinaren研发工作的吴迎晖（有道副总裁、产品负责人），与前几届学哥学姐立志研发中国的Windows系统不同，等到这会儿，清华大学计算机专业的毕业生都想进入搜索这个最前沿、开发难度最大的领域。
吴迎晖一边在五道口一间咖啡屋工作，一边从清华拉来一个又一个学弟、学妹做兼职，积累到十几个人之后，他们租下华清嘉园的两室一厅作为办公室，在北京，打磨出有道的雏形。钱、房子、户口，他们根本不关心，到处都是机会，他们信奉的是“技术改变一切”。
贰
搜索是网易1997年创办之后首先入局的领域之一，由于数据量小，没有入口，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夭折了。
这一次志在必得的创业也不顺利。2010年谷歌退出中国后，百度一家独大，尽管做了多年，投入了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有道的市场份额仍不见提高。2012年360推出搜索业务之后进一步搅动市场格局，一场争夺市场份额的3B大战一触即发。2013年8月，有道放弃搜索，与之一起放弃搜索业务的还有腾讯，2013年9月，腾讯入股搜狗，并将旗下搜搜业务并入。
周枫对媒体说，那次转型是有道有史以来最挣扎的一次决定，对外公布之前，内部已经花了一年半时间去做相关调整，安抚团队成员的情绪。③看着四分之一的同事离开，周枫此生再也不想做这种有关生死的决定。
幸运的是，有道词典已经从搜索业务的主干中长出枝蔓。在为搜索业务寻找差异化落地方向时，一位工程师想到在搜索中增加词典功能，周枫从100人的搜索团队中，抽出三人，由包塔带领开发词典业务。包塔是庄莉成都七中的高中同学，以信息奥赛金牌得主身份保送到清华后，与周枫成为大学同学。
他们觉得这事儿不难，爬梳了所有网页，找到中文后面加括号作英文解释的词，以及英文后面加括号作中文解释的词，这些词大多是平常容易用到，但普通词典还没有收入的新词，比如新电影名、新人名以及地点名等。有道梳理之后，与提供基础词翻译的“海词”合作，2007年12月，推出有道词典外部版，因为在词典之外，找到了更有价值的内容，一经推出，广受欢迎，截止到停止搜索业务时，有道词典的桌面版和手机版，已经积累了3.5亿用户。这项没有寄予众望的业务，取得的成绩，让他们拥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在网易放养文化的滋养中，每位普通员工都可以实现自己的价值，有道云笔记、翻译以及惠惠网购助手、垂直博客搜索等，也在这样不经意间成长起来。
硬件业务也在与外部的合作中，无心插柳柳成荫。山东青岛一位商人看到有道的翻译能力后，找到周枫，希望与他们一起打造翻译机。周枫把这块业务放到了吴迎晖那，他们没有太多参与，也没有太多投入，没想到，第一款智能硬件产品上线后，卖的不错。他们沿此方向开发词典笔、翻译王时也都很顺利。
段亦涛是有道创始人中唯二之一不是从清华毕业的学生，这位有道首席科学家毕业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是周枫伯克利的同学，本科学习自动化专业的他，到伯克利之后，受到研究人工智能导师的影响，转向深度学习领域。2011年之后，在谷歌的带动下，深度学习研究取得新进展，让商业化落地成为可能，段亦涛顺势将深度学习应用到机器翻译领域，这项最前沿的机器翻译技术，将有道的翻译能力提高到新高度。
丁磊在上市致辞时形容，“让我们翻译的技术一下子超越了二十年。”
围绕着数据和算法这根主干，有道这棵树，枝繁叶茂了。2013年，周枫跟正在休产假的罗媛商量，能否提前结束产假，回来认认真真地做教育产品。罗媛2009年在中科院自动化所学习时加入有道实习，是为数不多非清华毕业的高管，也是为数不多的女性高管，参与有道词典研发时，为了探索更多的商业化可能，罗媛涉足教育领域。
她跟周枫讨价还价，提前一个月结束产假，每天只工作半天。周枫都同意了。罗媛回来后才发现，没有一天可以工作半天，她一头扎进了在线教育课程平台的研发中，2016年“有道学堂”更名为“有道精品课”，包含了K12、四六级、考研、雅思托福、兴趣技能等覆盖全年龄段用户的课程产品。据有道招股书显示，以有道精品课为主的在线课程已经在2018年成为有道的营收主战场。
有道成为网易教育的一支重要主力军。2018年4月，有道完成估值11.2亿美元的首轮战略融资，成为继网易云音乐、网易味央后，第三家独立融资的网易品牌。
丁磊转发关于成都七中远程教育的文章后不久，网易迎来2019年春节后进行的一次组织升级和整合。教育第一次上升为集团战略，成为与游戏、电商、音乐并重的业务板块。此次调整中，地处杭州，以高等教育和成人教育为主的网易教育事业部，将云课堂、中国大学MOOC、卡搭编程等板块归入有道旗下。
这些调整可以看出丁磊对周枫的认可，有道上市过程中，网易大股东Orbis购买1.25亿美元A类普通股票，丁磊同时追加2000万美元投资。上市后，丁磊接受媒体采访时称，“我12年、13年前就看好周枫，IPO时依然看好他。”④周枫与丁磊合影
以上组成了有道招股说明书中的四个板块：学习工具类应用（有道词典、有道翻译官、有道云笔记等）、在线课堂（有道精品课、网易云课堂等）、交互学习应用（有道数学、有道乐读等）和智能设备（有道词典笔、有道翻译蛋、有道智能笔等）。其中，词典、云笔记以及翻译官，都在细分领域跑赢了竞争对手。
不难发现，有道的多项业务，并非强战略驱动。2012年东方企业家“没布局的好生意”将丁磊形容为，“他永远不会做那个出头鸟，永远是那个等到对手厮杀得遍地尸体的时候出来打扫战场的人。这样做事当然节奏比较慢，不过也稳。”⑤周枫也继承了这种基因，之前的采访中，周枫坦陈，网易的思维方式与很多战略驱动的公司不同，“我们希望从开始往后想，而不希望从商业布局的角度，或者赢的角度想。”⑥
丁磊希望有道上市之后就把这件事忘记，全身心投入到用技术、创新改变用户体验这件事上，让学习变得更有效率、更有趣。从早年一心留在高校教书，到创业后兜兜转转回到原点，周枫也笃信技术力量带给教育的改变，10月25日，有道上市之日的那个清晨，周枫在全员公开信中称，“我们不会拘泥于产品的形式是软件还是硬件，到底是免费还是付费，到底需要多大规模的投资。我们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empower我们的用户，归根结底，使得他们的学习更加轻松一些高效一些，从而成为他们实现自我的助推力。”
“创业13年，绝对不算是一个快公司。”在来势汹汹的商业领域，周枫与有道身上不疾不徐的行事风格看上去那么格格不入，周枫说，这都不要紧，“挂牌上市是迟早的事，但时间才会决定一切。”
注释：
①⑤：王昕、范永恒，《没布局的好生意》，东方企业家，2012年第8期。
②：雷建平，《对话周枫学霸妻子庄莉：在一起时天下无敌，分开时各自精彩》，雷帝触网，2019年10月26日。
③：陈馨影，《有道周枫和他的“放养”团队》，CSDN-专业IT技术社区，2013年。
④：雷建平，《专访网易CEO丁磊：给周枫股权多是让有能力的人更有参与感》，雷帝触网，2019年10月26日。
⑥：甲小姐，《对话网易有道CEO周枫：打仗不靠大战略，打仗要站在战壕里》，甲子光年，2018年。
 * 图片源自网易有道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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